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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人特寫

李紀舍老師專訪

李紀舍x楊志偉

受訪者:李紀舍(國立臺灣大學外國語文學系暨研究所教授)

訪談者:楊志偉(國立臺東大學通識教育中心助理教授)

整理、校對:楊志偉、校對:許佳臻(國立臺東大學教育系學士班同學)

本次的學人特寫訪談,很高興可以邀請到臺灣大學外國語文學系暨研究所的李紀舍教授,分享他對於學術研習活動、書籍撰寫與學術研究的想法與心路歷程。李紀舍老師服務於外文學門已長達二十多年,對於臺灣新進研究人員在計畫撰寫上遇到的實際問題,有一些想法。更重要的是,李紀舍老師長期關注外文學門的歷史和發展,對於如何維持外文學門的發展榮景,也有個人的見解。李紀舍老師的研究興趣甚廣,從最早的全球化研究與新物質主義,到後來的十九世紀物質研究,近年則著重探討千禧世代小說(millennial novels)。值得一提的是,李紀舍老師對於千禧世代小說的研究,其實是延續著他對於新物質主義的討論:李老師於2010年左右開始,便開始鑽研現在在各領域都很火熱的物導向本體論(object-oriented ontology)與思辨實在論(speculative realism)論述,反思康德啟蒙思想可能隱含的限制,也就是知識論遠大於本體論的問題;而他近年來致力於討論千禧世代小說,目的亦在回應物導向本體論和思辨實在論所留下「知識論vs.本體論」的問題。整場訪談,李紀舍老師對於計畫申請、書籍撰寫與研究心路歷程,都有非常精采的分享。

 

楊:老師您好,這次很榮幸可以邀請到您進行訪談,想請老師您談談參加各類學術研習活動的意義,以及申請科技部計畫的建議,供新進學者參考。

李:目前我們所謂的科技部,最近又要改名為科學技術委員會之類的,但無論如何,我申請計畫多年,對中間的一些變化,還有臺灣相關學門的環境上,有一些理解跟感觸。我認為就新進教師而言,歷年來在申請科技部計畫這件事情上,常常會有很多想像和隨之而來的誤解。而我自己早年拜邱漢平老師之賜,很常辦理學術研習營,到了現在也很常參與辦理。

 

一直以來,學術研習營有一個很重要的功能,就是作為科技部與老師申請計劃之間的橋樑,而我們那時候就是想要讓學術研習具備如此積極的功能。當然中間幾年因為學校事務繁重的關係,加上舉辨學術研習營十分花時間,還有疫情的關係,所以我停了幾年。但這次學門召集人張淑麗老師對於學門事務有非常具建設性的想法,她覺得外文研習也很重要,所以決定繼續舉辦。我覺得外文研習很不錯啊!因爲一來,它不是傳統的學術研討會,也不是學術成果發表會,而是非常公開的學術討論管道。這個價值其實很高,很多人有時候聽到「學術研習營」,就會想說是非常學門或discipline的東西,有點卻步,其實非常可惜。

 

如果從比較後設的角度來看的話,學術研習營其實是個難得的學術交流機會。尤其是我們的學術研習營對學門內的人非常開放,也給予講者許多自由,讓他們可以非常自主的去組織報告題目跟內容,就交流面來講,也沒有任何限制。而從一開始我們就把學術研習設定是「前沿研究」,希望可以把一些新的理論議題帶到臺灣來,而這樣的做法已經行之有年。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以前我和邱漢平老師建議,後來也有付諸實行的,就是科技部申請計畫撰寫的分組或小組諮詢,那時和現在都有在做。

所以說,在這兩個方面,我覺得都應該是有實質的成果,尤其是「前瞻議題」,如果我們以2010年為基準來看,2010年前後是我們的學術研習的盛況。如果把那一些前瞻議題拿出來,跟2010年以後科技部研究計畫與大家學術研究的內容進行比對,會發現上述兩件事情的帶領作用其實非常的強。尤其是邱漢平老師關心德勒茲的研究,至少就我的觀察,可說是遍地開花,大約到前年,還是非常多德勒茲研究。

 

所以,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會建議新進學者能夠多加參與學術研習營。當然,大家對它會有很多不同的想像,譬如說像是官方舉辦的,有一點像是學術「大拜拜」等等的猜想。但是重要的是,它是會有實質研究交流的效果,所以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能盡量參加就盡量參加。而即使不是跟自己的研究主題息息相關,但看看別人的研究其實也是一種交流。畢竟,現在在臺灣我們的學術交流不若以往,我們學會所舉辦的研討會,像比較文學學會研討會,或者是英美文學學會研討會,反而研究生參加的多,老師參加的少,這個是一個怪現象,理想應該是至少一半一半吧,或者至少是1/3的研究生、2/3的老師,可是現在並沒有這樣。這個也是因爲我們臺灣以出版爲導向之後造成的,認為參加學術交流,跟出版之間的關連不強,所以為了專注於出版工作,大家自然較不熱衷互相交流。到現在,我覺得都這還是一個有待突破的困境。

回到計畫撰寫的部分。其實計畫撰寫本身是有一定的方式的,我們之前在研習裡面有做個別分組的相關諮詢,而因爲這個需要比較複雜的coordination,所以今年就沒有辦。有些學校我知道,他們會幫助他們資淺的老師,讓資淺的老師先寫計畫,然後由資深老師給意見,這種mentorship其實是蠻好的。如果說沒有的話,其實大家可以主動去問一下。

楊:這有點像是現在的科技部薪傳學者計畫?。

 

李:對,薪傳學者也是蠻好的設計。另外,我要分享的一件事:就這一兩年來說,科技部對我們學門計畫的資助,其實是非常公開,經費申請上也更容易獲得,像去年的話,據說是接近60%。

楊:那相當高呀。

 

李:對,如果以我自己爲例,以前申請計畫有時候得到的經費是較少的,但未來這個狀況會明顯改善。爲什麼?因爲我們在臺灣,整體國家的稅收會增加,尤其是我們的半導體產業,在未來的五年來講,是個非常可靠的資源。本來我們的半導體、臺積電就是我們國民所GDP的一大部分,現在全世界對我們的半導體產業依賴性更高,所以今年光稅收就是一定程度增加。同時,我們今年整年的貿易額也是歷年來最高的,所以相對來講,至少在未來的五年內,政府的稅收會有一定金額,不會像我們以前的時候,不知道是因爲經濟危機、金融危機,還是什麼的,所以申請計畫的經費沒有現在來得高。誠然,經費太少對老師們是一個很大的麻煩,因爲拿到錢也難以使用,像是不易聘助理之類的。

 

但和以前相比,現在更鼓勵大家申請計畫。現在整個國家,更強調新進的年輕學者能夠在學術界裡面安身立命。我覺得這個也是一個文化的改變,以前我們比較需要跟著一個團隊合作,現在的話則是比較開放,更能夠去自由發展自己的研究。換句話說,和我們以前剛入行相比,年輕學者的發展會容易許多。

 

還有,我覺得大家對於計畫送審可以更務實,科技部在決定通過計畫的金額與數量時,其實是以申請人的總數為基礎。所以,同樣是外文學門的人(不僅是新進學者),可能要有一定的危機感:爲了外文學門整體,一定要申請,因爲我們都申請之後,就會衝高申請的總數。譬如說,我們以前申請的黃金時代,可以高達兩百多件,所以我們就會有一百多件通過。

現在我就不太清楚,但印象中是少於100件通過,就約60%的通過率來計算,表示我們的申請的數量大概落在160件左右吧。所以,我們的申請本身就是協助整個外文學門的運作。而從外文學門這個比較大的角度來看時,所面對的問題不是科技部給不給過或給不給錢,而是我們申請數量嚴重萎縮,連帶影響通過數量,所以要多鼓勵大家申請。甚至,我們現在開缺太少,所以聘任的人也很少。因此,就整個外文學門發展歷史來看,新聘人員現在是非常珍貴的,先不需要擔心申請計畫送審會不順利。換句話說,我們現在的制度,跟以前完全不一樣,我們多申請一件,就會讓自己的通過的機率大幅增加。

 

楊:因爲通過率大約是兩件通過一件,所以假如我提了兩件計畫,就等於增加了其中一件的通過率。

 

李:是的,光申請這件事情本身,就會讓你自己的通過率增加。這件事情,往往大家都    沒有注意到,但就外文學門來說,這件事非常急迫,需要讓大家瞭解的事情。換句話說,申請的件數越少,通過的件數就越少,這對於介於通過邊緣的案件影響很大。這是簡單的數學邏輯。

楊:也就是說,科技部計畫的通過與否,不只是單純以申請者個人為主,也會有一個總    量的考量。越多人申請他的通過率就越高,那有時候可能多十個人申請、多十件計 畫,就會多五件通過嗎?

 

李:對。像現在,比如說像你呀,還有你所在的臺東大學。以前較少人申請,但現在越    來越多了,這樣對你們、對外文學門來說都是好事。

 

楊:對,真的!

李:這一點上,我覺得蠻需要去讓大家了解的。這一點張淑麗老師在學術研討會開場的  時候,也是盡量宣導,可是沒有來參加的人,就不知道這件事了。

 

楊:另外有一點,我很同意老師您剛剛所說的,就是現在研討會參加成員的比例跟以往不一樣。原因我覺得就像老師您所講的,因爲學術生態的關係吧,大家比較重視出版,參加研討會沒有太多的credit,大家可能就比較沒那麼喜歡參加。但這樣反而變成說,缺乏一個較為公開交流或溝通的場合,有時候會覺得大家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可是串聯比較少。

 

李:在臺灣許多老師旁騖很多,像是招生等等,跟學門之間的交流,就會比較困難。但無論如何,能儘量利用我們外文學門所提供的交流機會,還是蠻不錯的。如現在舉辦的讀書會就很不錯啊!

 

楊:對,我覺得很不錯。

 

李: 對啊,而且現在比文的讀書會,廣度增加了不少。以前的讀書會比較像是一個group,現在則是更有廣度,等於在研討會交流較少之後,多了一個新的交流管道。這件事情的意義其實蠻大的,跟學術研習營可以說是有同等高度。

 

另外有一點要我想要特別提出的是:寫計畫本身是需要一些訓練的,並不是說我很優秀或我的研究很好,我的計畫就會跟著好,我的計劃就會通過,這三者是屬於不同層次考量的。計畫書的撰寫其實頗為重要的,以前在做學術學習的時候,我就想要這種諮詢,因為計劃書的內容撰寫其實有很多的眉角。

 

楊:老師,那如果我今年要做某個主題,在我做完相關研究後,我下一年我要做有點像是延伸的東西,可是我並沒有把這一年的研究成果連結到下一年去,沒有把中間連結清楚地說出來,好像我就自然而然地去寫下一個計劃,可是沒有交代我怎麼從上個計畫結果得到我下一個計畫的一個發想,這樣會有問題嗎?

 

李:重點我覺得不是延伸,而是你以自己所提出的那個計畫爲中心來考量時,你可以想想你自己手上、你自己現有的研究技術,有多少是可以直接放在你所申請的研究計畫裡面,當作說服別人你這個計劃會成功的一個條件。

 

當然你所說的延續性,那個是另外一個議題。我覺得臺灣其實有點「有趣」,有趣的地方在於,一方面要大家每一年提一個不一樣的題目;然而,另一方面你在說明延續性的時候,大家又會一直看你是不是重複太多過去的東西。所以強調不同的這個部分,其實不是件易事。而強調不同,其實是科學性的做法,因爲科學很容易強調不同,因爲它一定要不同,那不然這個計畫是什麼?但對我們人文學門來講,所謂的不同,其實是by degree,對不對?不是in nature的。所以在這個部分上面來講,我們一直其實是遇到很大的問題的,我經常會碰到一些比較難處理的意見。有的時候我自己的計畫送出去,別人會講說你這個……。

 

楊:之前做過。

 

李:之類的等等,這也是我們學門之間要做的共識。回到主題,簡單的想法是你在提這個計畫的時候,以你的計畫爲出發點時,手上有多少你現有的研究資源,可以讓你保證這個計畫能夠順利執行,這一點其實是需要在計畫申請書上需要說明的。

 

楊:所以這是一個癥結點。

 

李:對啊。其實,跟以前相比,我們現在計畫審查的專業度可說是越來越高。甚至不只是計劃,就我擔任編輯的經驗來說,包含期刊等等,我們臺灣學術界對同儕文章的review、所給的評論,他們的專業度都是令人敬佩的。這一點,實際上是我們大家比較少注意到的,大家應該要對我們學門的進步要有信心。

 

楊:要有信心!

 

李:還有,就計畫書寫而言,其實我自己花了很久的時間,也因爲臺灣的環境的改變,所以後來對計畫書撰寫一事,我才覺得說我要走比較實際面的書寫。計畫固然要有貢獻,但是太過於強調創新與貢獻,反而會沒有留足夠的篇幅去說明基礎面。

 

楊:老師,您剛剛說的研究資源,是否可再舉例說明一下?

 

李:譬如說,現在腦神經大家有人開始提了,但我們可以問一個很簡單的問題:當我們在沿用別人的材料的時候,要怎麼說服別人這樣做,是有一個productive promise而不是application repetition,光這一點上要討論的就相當多了。

 

楊:我懂老師的意思。

 

李:這麼多年來,大理論的做法、這麼高層次論述,要達到能跟別人compete的狀況,很難很難。

 

楊:老師所說的東西,其實我有些共鳴,像我在寫博士論文的時候,有口委就跟我說:志偉,你的研究一定要有文學的部分,一定要去分析文學的形式。我知道他的意思,不是說都不要談理論,而是閱讀文本的時候,不要都被某個理論牽著走。後來我照口委的建議修改,雖然因此我也必須把自己寫好的東西砍掉重練。而雖然我還是用到所謂的理論,但我的用法不是說,作家講了這句話,等於某個理論大家的思想,而是主張在文學的表現形式上,有呈現出類似的概念。譬如說,我在談Virginia Woolf的時候,注意到她在寫作上很喜歡用分號,我就說這是一種co-being的概念,因為分號的作用是將linguistic segment既串聯又分開,但又不是將它們真的分離;這些segment並非絕對獨立,而是既分又合的一個狀態,因此,我覺得這個文學形式跟co-being的概念比較接近。

 

而這些東西,我其實是從文學學者那邊學到的,他們可以不用以某個理論家的思想為主(雖然他們也不會完全都不談到所謂的文學理論),但是他們一樣可以生產出很有趣的閱讀。我覺得我自己的理解,就像老師講的,假設我想要做media studies,像是Bernard Stiegler,我可能回顧了很多media studies與Stiegler的文獻,可是問題是,我並沒有media studies背景的訓練,變成我好像只是插入,把這個patch、這個補丁,插入我的文章,用來解釋我要做的文學作品,可是我對media studies的歷史背景本身是沒有關照的,以至於我的研究,到底對media studies本身,或者對臺灣文學研究本身有什麼貢獻,就沒有辦法說清楚,而變成只是單一理論對單一文本,可是沒有辦法對整個的文學理論或歷史發展有一個提升。

 

我自己感覺像老師您所說的,看起來是一個比較高遠的目標。我覺得像日本的柄谷行人,他的東西,就有點像老師您所說講的,雖然說他也是談西方理論,可是他有提出自己作爲日本人的觀點、一個日本性的框架,他從西方理論去推說,所以日本是有一個特殊的位置。如果是香港的話,可能就是許煜吧,雖然我覺得他談的是中國,但他還是有一個從在地的東西出發,並可以進到全球對話的脈絡。韓國的話,因爲我沒有讀過韓炳哲,不知道他的著作算不算。

 

李:韓國就是我剛才講的全球治理。

 

楊:那我不曉得我的理解跟老師您想要講的,是不是類似?

 

李:譬如說,我在十幾年前爲了升等的時候發了一個文章,然後我收到一個評論,說我的文章本身不夠理論,有一部分是歷史敘述。我收到的時候覺得很奇怪,覺得奇怪的部分是,評論是希望我的文章完全理論嗎?然後歷史不重要嗎?可是我的題目是講19世紀末的烏托邦書寫,所以它本身的歷史性就很強。雖然文章有使用一些理論,像是對全球化的想像,然後用烏托邦的小說來去談,所以會提到cosmopolitanism,那是我那篇文章的主理論了,但即使是這麼重要的theoretical intervention,在那個評論人的判斷上來說還是不夠。

 

可是我從十幾年後來看的話,當初似乎也只能這樣寫,不可能把它全部寫成一個純cosmopolitanism理論的文章。畢竟,我是要講19世紀末,烏托邦所提供的世界主義的想像,作為我們現在全球化動力的一個前歷史。這個本身就是一個歷史的project,所以這個方法跟世界主義這個理論,就是康德以來的這個世界理論,與我要講的「歷史性的前歷史」這個題目,兩個沒有辦法完全合一呀。我在十幾年後,我都還記得很清楚我當初的思考脈絡。可是我在那個環境裡面,其實我有點迷失呀!但我覺得將來應該是不會再有,我覺得我們學門的專業性越來越強了。可是這一點上面,我自己要花很久時間才能完全對自己說:我就照着我的研究計劃本身的內在出發,別人評論或許會有誤解,但我很清楚自己的研究方向。當然那是我們臺灣外文學門的一個歷史因素吧,這是我目前爲止的理解。

 

你剛才舉了兩個完全不同的例子,一個是強調說我要日本特色,就像中國大陸說我要有中國式的社會主義,這都好。但是許煜沒有說我是香港特色啊,對不對?可是許煜講的東西,比如說他發展的概念叫做宇宙技術,這個很厲害呀!宇宙技術這個概念的好處是在於說,它實際上是把中國思想史的特殊部分,拿到跟西方以Derrida為中心的後結構脈絡,兩個做交流出來一個結果。我可以理解,我說:哦!這是貢獻。雖然許煜有時候講的那種天馬行空,講到有的時候你會覺得嘆為觀止,可是我們以一個思想史的一個理論、一個論述層次來看,他有他的高度哦!他有他的創建性。大家爲什麼講說這個宇宙技術什麼什麼的,實際上,我們要談宇宙技術,要去讀許煜的話,其實不能夠只做臺灣文學,而是也對中國思想史有所涉獵。

 

所以到目前為止,我分享的就是一些相關經驗,我自己辦過學術研習營,也當過NTU Studies的主編,之後也相繼當過一些編輯,所以我對臺灣還有科技部的出版文化有一些理解,再加上我一些在當中個人的一些理解吧。

 

楊:我覺得老師您所說的東西很有啟發性。我自己也希望未來有機會出書,然後我一邊在觀察臺灣的學術圈,怎麼樣在學術上,比較會被大家認爲有做出一個contribution或成果,而我覺得現在大家好像還算蠻鼓勵出書,而且是出版英文的,當然中文的也可以。

 

李:寫書的部分,我有一點提醒,就是實際上,我們這個以科學主導的科技部的文化上面來講,對寫書是一個很大的限制。簡單來講,如果我要寫書的話,一個書的生長過程兩年、三年、五年、七年都有,對不對?像美國有一些重要的出版貢獻,他們都是從博士論文開始,然後再繼續做以申請終身職,前後加起來十年吧,或者最快的到七年。那我們現在在台灣的環境上是不容許的,因爲你說你在幹嘛?我在寫書。那你研究的產出就會很慢,因爲你拿不出publication,所以你要申請經費也就跟著會比較不容易。而且我們現在其實是有寫書計劃,但也都是以年爲期,然後他的審查標準是跟研究計劃是一樣的,這相對不是很合理。

 

楊:因為我什麼都還沒寫出來。

 

李:對,因爲我都還沒有出版。

 

楊:我有去看了相關辦法,它是說要寫好至少一章,才能去送審。

 

李:對,那你看,這個就牽涉到實際上的問題,我今天科技部計劃是要求你年年都要申請,然後我要寫書的時候,先要有一章,那麼那一章從哪裡來的?

 

楊:就是要先想辦法生出來。

 

李:對啊,所以這一點上面,實際上也是你們的challenge,在這個制度上,你們現在一定要這樣做。現在你沒有辦法說I kind of put aside other projects and focus on what I’m doing, but it’s a book size, it is a scale of the research requiring you to conduct more than two years or three years,在這上面來講,沒有辦法。尤其像書寫上面來講,還要求要用英文來出版。

 

楊:我自己想說如果出書的話,感覺中文、英文都可以,但是其實我覺得現在有個問題,就是說因爲我之前有問過幾個出版社,我自己的感覺是有一點就是前後順序打結。比如說出版社可以幫你出書,可是你要有經費來源它才願意幫你出書,因是我去查單位補助,他們是說你的書要有出版社幫你出,才願意補助,就變成好像互相打了死結。那這樣我要從哪個地方開始?我寫好了,可是我要先找誰?

 

李:通常in operation是這樣,你先給人家book proposal。

 

楊:科技部嗎?還是?

李:給出版社。他們的book proposal accepted under a condition of two:一個是你的qualification、你那個review什麼的。

 

楊:老師是說國外出版社嗎?

 

李:對,然後呢第二個qualification就講的是要有funding,然後這個funding是什麼時候要呢?實際上他們的operation是這樣,一旦你書稿的review都做完後,你拿回來的這個manuscript、還有promise of the press去申請。

 

楊:哦,原來如此。

 

李:順序上是這樣的。這個是現在他們的operation,然後他們出版社這邊會說:好,我們這邊幫你通通做完了,但是你這邊接著要申請funding,申請到再幫你出版。

 

楊:之前我有看到老師跟傅友祥老師一起主編叢書,主題是……

 

李:就是任何global,我們的方向其實蠻open的,你可以去看看,然後以那個爲目標來寫稿。

 

楊:會問到相關問題的主因是,以前早期好像只要寫一本書就可以提升等,但是現在慢慢變成,我需要發表三篇期刊,甚至更多篇才可以提升等,也就是變成以期刊為主,而實際上每個學校、每個單位的升等辦法又不太一樣。而因為出書相對來講是long-term project,所以我計劃就是先一篇一篇投,然後我覺得投到量夠了,再去加幾篇,再來出書。所以,想請問老師,如果我們要出書,那我們什麼時候跟人家提book proposal會比較適合?

 

李:通常是一年之內可以把全稿給別人比較適合。

 

楊:了解。

 

李:譬如說,我現在的協同主編工作是在USC/NTU Press,以他們為例,他們是typical kind of university press(當然每個出版社不太一樣),但我們最簡單、最基本的要求是你要先有一個proposal、chapter samples和 deadline promise。可是當你這樣拿出來之後,我們其實也只是說:ok啊,但我們沒有給你contract。而且現在的publication比較競爭,有的時候我們現在會考慮說我們就給你contract,可是那個contract只是說ok,我會來做而已。當你有一個全稿,而這個全稿已經是somehow recognized by reviewers,或者是editors覺得ok了,這個時候這個contract才有用。也就是說,你要在一年多之內把全稿給別人,大家在operate還記得你有提proposal、你有chapters,然後我們可以開始來process your manuscript這樣子。而且你這樣一年之後,再出稿的時候還要做editing什麼的,所以時間很久。

 

楊:老師,我想再請您談談您的學術經歷,供新進學者參考,希望對大家會有所幫助。

 

李:大家可能會覺得我早期做新物質主義是抓住一個新的理論來做,可是新物質主義是我早先在2000年中期的時候,做全球化研究之後就開始。因為我最早跟著老師是左派的,那時候討論了很多馬克思與資本主義,後來也做一些像世界主義這些,都跟那個有關。

 

我在2000年中期在台大的時候,那時候差不多剛升等吧,我就開始發現「英國19世紀」是很有趣的現象,有趣的地方是在於「物質」,我讀的時候發現,當初的幾個大論述,如馬克思、達爾文,還有當然是狄更斯。我當初是因爲全球化的關係,才開始研究他們的論述的,而這幾個人其實對19世紀新湧現的全球世界有很強烈的關係。比如說馬克思是做唯物論;達爾文講的是生物在地球的演化,強調人的物質性和生物性,另外像狄更斯,他有趣的地方是在於說,把城市當做一個觀察的對象,是狄更斯最具體的發展,而這個是在1862年,就是他的Our Mutual Friend出版年,之前當然也有,像Bleak House那些作品。

至於為什麼是英國19世紀呢?這個其實是因爲19世紀中期倫敦本身,或是英國本身就是得天獨厚。倫敦當初是世界第一大城,連馬克思都要在倫敦,它的發展在19世紀中期的發展,那種快速的程度,是歷史沒有過的,法國還要在倫敦之後。所以我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做19世紀物質文化,那時候我的基本的想法是說,我們對物質文化的理解侷限太多、不夠深入,我們的人文研究在得知這些inspiration之後,還是沒有辦法完全與之接軌。

 

而我講了那麼多,中間的最重要的部分是在於,我們人類生活在一個物質世界,但對於19世紀的這些理論,對於這些先知們對於物質世界的理解,就我們在文學的領域或在我們的想像裡面,我們對於與物質的關係理解還是不夠的。然後我自己的理解是,我們其實在二戰之後整個世界高等教育,尤其是美國爲首的,我不知道是爲什麼,我想跟冷戰有關係,還有跟國家主義有關係,我們人文訓練變成一個高等教育的精英領導,這也是爲什麼外文系會吸引這麼多的精英來念。然後這個體制本身,實際上把人文的論述侷限在文化論,跟物質之間是脫節的。這個高等教育發展的體制本身,反而跟啟蒙的時候康德所帶出來的傳統,幾乎是完美結合。所以我們人文歷來是在這個主傳統上面,把這個主傳統放在我對19世紀的理解上,我們有太多的侷限了。所以那時候我開始接觸新物質主義的時候,是以這樣的框架去理解的。在2010年左右的時候,我去Stanford的時候,我就在圖書館隨便讀,那個時候剛好有出版社出版了一個collection,關於新物質主義的,因爲也是物質,我讀再讀,可是那時候沒有太多的理解,因爲新物質主義需要有個orientation。然後我回來一兩年的時候,我再讀更多的新物質主義,我發現新物質主義其實是一個哲學的反思,對康德的反思,並一再提出了一個很簡單的提醒跟inspiration:就是我們忘記本體論,因爲我們太著重於康德講的知識論,太把康德所謂本體存而不論的這件事情,奉為圭臬而不去處理。

 

實際上,知識論跟本體之間的關係,如果在哲學論述上面來講,即使知識沒有辦法明確的說本體是什麼,可是你在嘗試上或者是在實際上,知識論之所以成立,首要條件一定是要有本體。譬如說,在哲學論述上面,你要怎麼去講知識跟本體共存。那他們自己開拓的一個基本的路徑就是speculation,這個是他們這個哲學家開出來的一個路徑,speculation當作一個重要的方法,這個是我的理解。

 

然後爲什麼後來會來做小說?有兩大的原因:一個原因就是剛才講的,我們在這裡面要講研究方法跟研究對象。對我來講,如果我對新物質主義本身要有一些理解跟貢獻的時候,我沒有辦法當哲學家,但以我過往的研究背景來講,如果把文學放進新物質主義來討論,我能夠做這件事情,而且比較容易提出一些我的想法

 

另外一個角度是,新物質主義在所有的學科裡面,除了我們的文學之外,在過往的五年之內,在所有的學門,它所引起的討論基本上是顛覆性的。這樣講是有點聳動,可是我們去看所有講政治的、講社會的、講人類學的、講地理的,全部都是用新物質主義這個名號再回來講。而唯獨文學,有點是聞風不動,在臺灣尤其如此,有各種原因不去多論了。我談的是學門上的問題,而學門上的問題最重要的是,因爲我們在建制上面,過往就是以人文爲主的、以文化中心爲主的傳統,所以就沒有辦法去應對或接受這個的挑戰。

 

對我來說,新物質主義讓我能更有系統去突破困境,是了解19世紀的物質文化的一盞明燈。同時,我自己讀新物質主義後來的理解是,新物質主義其實是回到康德,去解決康德當初要做一個哲學,去理解世界的時候,康德在論述上跟後來的人文傳遞上,造成了某些歷史的一些reification或者是窄化,新物質主義是要回去處理這件事情。所以對我來講,其實新物質主義所處理的根本的問題比較重要,也是說康德當初說本體完全重要,但是本體,我們必須存而不論,而我們就是要講究知識,這是基本問題。也就是說,我們要回到這個基本問題,我們不能躲到第二線,就是說:好了,我們只管知識,不管本體。如果以這個角度重新思考的時候,實際上,我們其實回到了真正的基本的問題:我們人怎麼用技術去打開我們接受本體的路徑?這個是我覺得我們要問的基本的問題。

 

而這個基本的問題,實際上,新物質主義本身沒有辦法解決,因爲他們一直都在哲學的框架裡面操作,它之所以能夠去引領這麼多學科,人文學科、其他人文社會學科,做這種幾乎顛覆性的論述的時候,其實是要回到我剛才講的基本的問題。就是說我們的人文其實是不能跟本體脫離的,不然論述就會沒有堅固的根基,所以是在這樣的gap上,我得到這個理解。

 

然後我的最後的理解是,我現在之所以會做當代的小說,是我覺得當代的小說與millennial novels,跟20世紀末期的小說不太一樣,或者是跟millennial初期的小說不太一樣。因爲20世紀末的小說跟millennial初期的小說,他們其實有點被批判理論帶著走,所以這些小說所開展出來的世界,其實有點bookish,就是可以套理論去看,因爲他們本來就是用理論來幫助他們看世界的。可是我覺得millennial novels本身,他們是因爲小說——因爲小說本身是我們現存最open的一個文體了,因爲「詩」已經沒有辦法open了,因爲他沒有global readership,連open的機會都沒有了——而小說的那個開放性極高。

 

所以我之所以會做millennial novels,是我覺得這一批寫小說的人,他們其實有人算是年輕輩,其實比我年輕,比如說四十幾歲吧。但他們其實很熟悉小說,很熟悉19世紀、20世紀,尤其是非常熟悉postmodern、現代,他們對小說本身的這個後設性跟它的創造性是非常瞭解的,可是他們同時對我們的當代性也瞭解。所以我最簡單的理解是說,我們其實現在要稍微不一樣,要回到這些小說家去重新看世界,他們能夠看到的方式,可說是比我們原先在理論裡面看到的方式更廣闊、更開放。

楊:老師可以舉一些小說家的名字嗎?譬如說?

 

李:比如說現在大家讀滿多的Ruth Ozeki(尾關露絲),你知道嗎?然後他的有一本小說叫做A Tale for the Time Being。而光看它的名字就知道了,她實際上是日裔加拿大人,而且她有一個非常特殊的title,她是一個Buddhist monk與practitioner,所以她把自己Buddhism的一些想法放進來,她那個A Tale for the Time Being本身,她在寫的時候,實際上是在311日本大海嘯之後。所以她非常明顯,在書還沒有寫完之前,她就直接問大家說:面對這種巨災,小說到底能做什麼?

 

光這件事情,就是我剛才講的那個議題,就是說你一個人文的東西,你對一個非常實在的物質經驗,當然她要用小說去處理這個問題。因爲我們覺得它是一個巨災嘛,對於我們人來講是一個奇觀巨災,所以我們要處理,可是對我來講,它同時是一個康德當初要去做的事情,一樣的事情,只是康德是用哲學方式來處理,可是Ozeki她是用一個小說的方式。我用小說,我要怎麼告訴你這件事情呢?我怎麼樣去告訴你311這個經驗呢?然後怎麼樣跟西方的人講這些經驗呢?她用她自己那種日本的佛教,因爲日本佛教是禪宗的傳統,所以她用「for the time being」。然後,「for the time being」是非常禪的,對不對?也就是說,她在某種程度上是用一個禪的宇宙技術概念。

 

楊:對,就是宇宙技術。

 

李:來重新的去寫小說。這件事情很重要啊,這裡面不僅是要講小說,而且是實際上,他們其實對我們理論的人來講,它有開放性,它的開放性是在於說,怎麼樣的去用一個現有的、已經是固定的英美文化傳統,像Virginia Woolf、Dickens這個傳統下來,在英文的一個convention裡面,比如講dream of the consciousness或者講London as a city,但我怎麼樣用這些東西去講311呢?這個中間是一個本體論題,For the Time Being其實也是來講本體呀,非常本體。

 

然後,我也讀了Kazuo Ishiguro,我寫的相關文章,我講那個方法的時候,就是開始讀Ishiguro,Ishiguro那個東西很怪啊,你說講一個複製人,可是又把它放在過去,那中間到底是什麼東西?實際上,他的東西是不想要把這個小說當作一個Sci-fi,如果你把一個小說Sci-fi出來的話,那其實它的power就不見了。它的power完全就在於,我們完全想像一個完全科技,但又是人的本體,也就是把人本體化,不是把人當作精神化,我把人本體化之後,等於是把問題顛倒過來。比如說康德談的是我們人要關懷的是我們大腦如何能夠產生知識。那我現在反過來,我覺得Ishiguro是說:那人的本體呢?我們是不是忘了呢?在這個環境、在這個傳統之下,Ishiguro的整個書寫,他的impact本身,實際上就可以比較容易被理解囉!而不是只是一個好像很怪的書寫、一個混雜書寫這樣子,這個是我的理解。

楊:我覺得蠻有趣的。因爲其實那時候我看老師的著作列表,我覺得老師其實應該有在讀Harman這些人。

李:對,我是在2012、2013年進行大量閱讀,因爲他們也是非常的多產,而且他們會用自己的出版管道出版,這也很有趣,他們其實是我們新的global社會知識生產的一個範例,

 

楊:像是Zero Books。

 

李:對。然後你就download,所以你就讀,然後變成說,有些出版社如Palgrave讓你不能download,但是其他出版社讓你可以自由download。

 

楊:其實我讀下來也會覺得Harman他們speculation會有一個困境,就是說知識跟本體兩者之間的疑難沒有辦法完全解決。因爲他們一定會陷入這個問題,就是我怎麼知道我知道這個東西?他們如果一直去在知識論上面打轉,只是會繼續陷入知識論的問題。那我覺得老師從這個本體論的方式,就是從小說去找,其實是很有啟示。因爲我其實一直在想Harman這些人到底對文學研究有什麼樣的一個幫助?他能幫助我們看到什麼?因爲他其實講的東西,我發現他的東西有一個特色,他每一本書其實寫的東西差不多。

 

李:對!

 

楊:他的問題在說,他只會說:我爲了你好,我怕你不知道,所以把我講過的再講一次,但這樣我們讀下來,就會覺得他每一本著作都講得很相似,反而跟他歸屬同一思想流派那一些人,像Timothy Morton、Levi Bryant等人,我覺得他們還比較有企圖的去開展Harman的概念。但Harman我自己覺得,他講的東西會一直反覆循環。因此,我覺得老師剛剛點出來的東西,是真的滿有啓發性的,就是說我們還是可以去探究本體,但是不會被知識論這件事情給綁住。

 

李:對,但是這個重點是在於說,不是把它看作是一個哲學論述,而是把它看作是一個我們當今人類必須共同面對的一個困境。尤其是在西方長久殖民跟全球化,延續它過往知識成為當今知識主流的時代困境,然後在這個環境裡面來講,小說本身有找出一些他們自己的路。但是其實像許煜這個宇宙技術,其實是蠻有趣的,它在這個大的脈絡裡面很有趣,它非常不新物質,但是它可以把中國思想對物質本身的貢獻,跟西方現在的知識體系做一個有效的交流,而且這個是happen in the future的。這個是我們沒有辦法做到,因爲在專業上有所要求。可是我覺得,這個實際上是一個非常好的管道,像你也可以去做啊!這一點上,其實像我們臺灣,現在很多人沒有辦法有交流。其實你現在做吳明益,其實可以參考這個inspiration,吳明益他其實也繼承很多中國思想史與天人合一。

 

楊:吳明益早期是做中國詩人的。

 

李:對,中國詩人,絕對是天人合一。他現在做了很多想像,是在他本來的中國文學的環境底下開放出來的,不受限於我們這種西方知識。所以爲什麼現在西方知識本身是可以去看吳明益?就是因爲西方知識覺得自己自知不足嘛。所以我剛才給你講了一些東西,其實可以讓你去想一下。第一個是吳明益本身,實際上滋養它的是中國思想史,很多是西方沒有的東西。第二個是像許煜這種宇宙技術,實際上是可以把新物質主義帶進來的一個方法。甚至像德勒茲這些,他基本上他用了很多的生物學。

 

楊:對,他有很多生物學。

 

李:他爲什麼?其實就是我剛才講的那個基本的問題,就是說我看到在19世紀的時候,他們打開一個人的認知的新境界。我們人如果是生物,那是什麼?德勒茲嚴肅對待這樣的假設,然後開始用哲學的方式去論述。這個問題本身,最後的真正的本質是什麼呢?人就是物質,人不是物質的話,人根本不是人。我們要重視並處理理性中心論所產生的問題,在新物質的主義或者是在德勒茲裡面,這是絕對必要的課題。所以,回來講吳明益本身,你可以把他當作一個去跟理性中心的一個對話,這個其實現在是大家讀吳明益的一個重要的目的,這個對話的本質你是怎麼把它寫的比較清楚、比較明顯,然後它的contribution就會在於,讓一直以理性爲中心操作的人,會比較瞭解他必須一直要有開放性。

 

楊:感謝老師。我覺得今天老師講的非常有趣,這場訪談非常開心,很開心有邀老師    進行訪談,真的是收穫滿滿,讓電子報發揮應有的功能!

楊:老師您好,這次很榮幸可以邀請到您進行訪談,想請老師您談談參加各類學術研習活動的意義,以及申請科技部計畫的建議,供新進學者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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