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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稿／張雅蘭

台東大學英美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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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處於人類世下的人類對於生態環境危機早已不陌生。環顧近年來的全球環境新聞，不管是2018年夏天的加州大火、每年3月11日就會再次聚焦的日本福島核災新聞、到大家耳熟能詳的環境問題包含氣候變遷、海洋塑膠問題、空氣汙染問題（包含使用煤炭問題以及霧霾問題）、垃圾處理問題（包含電子垃圾、核廢料等）、為了經濟作物非法砍林等環境問題不勝枚舉。而這些全球環境問題或危機從來不是單一領域、單一國家的糾結，起源於某一地區的環境問題早已無視國界劃分，乘著風險的回力棒作用，透過慢暴力無時無刻滲透每個生活在人類世下的物種。蔡振興教授於2019年出版的新書《生態危機與文學研究》正是立基於環境問題跨領域研究的基礎上，讓文學研究與生態危機有所對談與交集。

 

     生態文學與文化批評（ecocriticism）乃是從科學的學科之一的生態學（ecology）轉變而來，在文學與文化領域下討論人與非人等有機體與環境的關係。早期的生態評論研究關注於文本中自然環境的再現，猶如女性主義尋求文本中女性主體的再現一般，有侷限於「綠色主題研究」之嫌，缺乏批評之深度，正如蔡振興教授在書中提及早期生態論述缺乏方法論（9）。蔡振興教授在生態論述與環境文學領域深耕多年，本書《生態危機與文學研究》正是他集結多年來在此領域的學術研究成果專書，對人文生態研究產生莫大貢獻。書中主要爬梳生態環境論述中許多重要議題的來龍去脈，並佐以小說文本以及時代脈絡作為理論實踐的場域。

 

     本書共分為三大部分。第一部分主要從生態與環境理論探討其理論的脈絡，包含自然觀念的歷史演變、自然契約的成形、環境美學的意涵和近年來關注的新物質主義。第二部分則將焦點置於「危機」、「末世」等詞彙在生態批評的意義，並佐以作品的分析，剖析文學作品中所呈現的環境問題，企圖從分析文本的一階觀察，走入實際理論應用的二階觀察，並試圖走出兩種文化對立的困境。所分析的文本包含荷索（Werner Herzog）的《熱浪》（Heat）、愛特伍（Margaret Atwood）的《末世男女》（Oryx and Crake）、鮑爾斯（Richard Powers）的《獲利》（Gain）等，從氣候變遷、人類世、超物件、氣候倫理學、互物性、跨身體性、政治生態學等理論讓生態文學也可以介入社會所關心的環境議題、倫理議題以及政治議題。第三部分則是收錄了蔡教授對於美國詩人史耐德(Gary Snyder)的專研，包含史耐德的長詩《山河無盡》（Mountains and Rivers without End）的分析、史耐德的文化翻譯以及史耐德的生命書寫和詩學。秉持著生態文學與社會介入的初衷，蔡教授在後記中特別提及目前他的研究乃是朝向人文醫療學術對話的方向前進，期許環境文學與醫療人文能夠共同創造出更多介入社會的對話和成果。

 

     蔡振興教授的生態論述相關論文一直以來都是從批判性的角度出發。不論是爬梳生態論述的波段理論，抑或是介紹「生態」與「環境」兩個詞彙之間的辯證，「地方」與「全球」的問題意識，強調「道德」與「倫理」在哲學上的不同，以及說明生態論述並非是「歌頌自然」（88）等；都一再強調非道德主義勸說的生態論述的發展潛力與方向。然而不管環境問題是「危機」、是「風險」還是「災難」，誠如蔡教授在書中所提，要如何從視環境問題為「理所當然」（matter of fact）走向「倫理關懷」（matter of concern）（131），也許可以從我們如何重新看待「人」、「物」、「動物」、「後人類」的框架中得到更多對話。在蔡教授的學術研究中，他相當重視如何將生態批評論述置於文化理論的脈絡下，例如他鉅細靡遺地剖析新物質主義理論的層層脈絡，並視新物質主義為第四波生態論述（76），主張生態女性學者阿萊默（Stacy Alaimo）的「跨身體性」和莫頓（Timothy Morton）的「互物性」等概念指出「『公共空間』所發生的汙染及其他災難事件」（86）如何與物、環境、身體產生複雜的關係。什麼樣的論述可以挑戰「人類例外主義」的想法但又不至於落入「人類憎恨主義」的窠臼中；以及關懷這些論述如何可以從去人中心來擁「思」抱「物」（165）。

 

     雖然書名為生態「危機」，但如蔡教授的解釋：「『危機』並非駭人聽聞的恐怖事件，而是暗指風險管理和風險評估，進而思考人類如何永續經營的條件和可能性」（25-26）。生態環境問題不僅是地方也是全球的問題，生態論述作為一種跨領域的研究，期待能從不同領域的訓練和提問，「從中整合出來未來可因應環境變遷的策略和方案」（26）。而蔡教授下一階段的學術方向著眼於人文醫療與環境人文的對話中，除了可以重新反思何謂「正常」、「失能」、「動物性」等問題，再次挑戰科學醫藥霸權所帶出來的歧視問題，更能為生態論述研究注入新能量與開闢新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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